夏 锡 生
(吕 荧)
几年前,我写完《天长何氏三兄弟》后,便想再续写一篇《天长何氏父子俩》,因为何氏三兄弟与何氏父子俩虽分别居于天长东何庄和西何庄,但这“三兄弟”和“父子俩”同宗同源,且都是享誉全国的文化名人。
天长何氏父子俩所居的天长东何庄,现属仁和集镇。“父子俩”的父亲叫何葛民,清末秀才,曾在金陵等大学任过教,一代名儒,知识渊博,思想新颖,深受乡人敬仰。
其子吕荧,原名何佶,自幼受其父熏陶,勤奋好学,加上天资聪慧,解放后成为北大最年轻的教授,也是全国著名的美学家、文学家、文艺评论家和翻译家。
何葛民在乡试中的一篇文章,便一举夺魁,这篇乡试考题叫《耻》字,此文后来被收录在一个叫《红旗》的小刊上,今偶从“上海古籍出版社”选编的《红玫瑰》上看到这一旧作,不妨录之如下(原文“耻”为繁体“恥”):
国 耻
国耻,诸君须把这个“耻”细细的研究一下。这个耻字,左边是个“耳”字,右边是个“心”字。耳朵里听着丧失权利的事,都要一桩桩记在心里,心耳相连才叫做“耻”。“耻”心一萌,羞得耳朵都红了,所以旁边有个“耳”字。可是光把耳朵红了,有什么用?一定要把这颗“心”红起来,永远不使变色,才算得心耳相连呢?奉劝读者把“国耻”二字深深地刻在红心上面,“国耻”一天不消除,这个刻痕也一天不得消灭。诸君,诸君,莫负“红心”的美意。
庄子云:“哀莫大于心死。”要是这颗“心”没有了,那么这个“耻”字,便光剩下了一个“耳”字。无论什么可耻的事,只会听在耳朵里,却不会记在心里。左耳朵进、右耳朵出,这只耳朵竟似“聋子的耳朵摆个样儿”有什么用呢?人家在那大声疾呼,说得舌头都痛,他却以为絮聒得很,只为他光有一只耳朵。人家的舌头凑过去,便变成絮聒的“聒”字了。人家把插着草标,当着猪仔卖,他也愿在“茸”中过活,一些人不识羞,只因为他光有着一只耳朵。人家打他一下,唾一口吐沫,他仍然在那里打躬作揖,只因为他光有着一只耳朵,加上一只手、一张口便变做作揖的“揖”字了。况且这个“耳”字,当语助词用,便是“罢了”的意思。道声“死耳”,便是“死罢了”。可见“心”死以后,“耻”字光剩着“耳”字,一定变做了坐以待亡的模样。死也罢了,亡也罢了,做奴隶也罢了。
什么叫做知耻,心耳相连叫做知耻;什么叫做不知耻,光有耳朵没有心,叫做不知耻。
读者诸君,都是爱国的,快把这个“耻”字,细细地讲给大众知晓,叫他们牢牢抱着这颗心,不要和耳朵脱离关系。
何先生少时竟如此知“耻”、说“耻”、重“耻”,且在封建时代便敢开此言,实属罕见。
何葛民先生在解放前虽经常与社会各界要人交往,但他能洁身自守,从不与一些不三不四之人同流合污。当年,天长县县长有五个姓陈的舅兄,仗势欺人,横行乡里,群众骂他们是“陈氏五鼠”,一日,何葛民先生闻陈四鼠暴病身亡,便作一义正辞严、戏谑鼠辈之挽联,读之令人捧腹。挽联的内容是:
伟哉!居十二属之先,居深洞、吃陈粮,曾偕一弟二兄,大闹东京威烈震。
倏焉!瞑一寸光而逝,泡滚汤,追穷寇,咬断千丝万缕,窜归西土梦消魂。
联语上下对仗工整,惟妙惟肖,把鼠辈写得淋漓尽致。面对这一戏鼠之联,我曾续之以文,以作鼠辈之戒:
啊呀鼠辈,物类之英,形态虽小,智慧聪敏;
奔走流窜,活泼机灵,以此秉赋,汝当慎行;
奉公守法,毋滋祸生,何敢放肆,为敌于人;
偷油窃谷,败坏名声,咎由自取,祸亦自寻;
参禅悟道,走向光明,倘若冥顽,不返迷津;
罪不可赦,必判极型,身败名裂,祸及子孙;
存亡荣辱,系于一身,改邪归正,是为正经;
鼠年话鼠,纯属关心,快言快语,莫负好心。
提起何葛民先生之子吕荧,他的名气更大了。许多了解吕荧的学者和文化界朋友都曾建议我们应该在其故里建个“吕荧纪念馆”。这样一个大教授、大美学家,我们且不就他一本本震惊世界的闪光著作,就凭他1955年5月 25日在批胡风大会上,他居然跃上讲台,公然提出“胡风问题是学术问题,而不是政治问题”这一为胡风辩护的义举,就足以说明他的精神伟大,更是民族的伟大。作为吕荧故乡的天长人能不为之骄傲吗?可是我手中无权,腰里无钱,建“吕荧纪念馆”虽感重要,但无力为之。
关于吕荧的生平事迹,我的老朋友、原滁州市文联主席吴腾凰在《美的殉道者》一书中作过详细的介绍,我不再赘言,这里要强调的是天长西何庄出了“天长何氏三兄弟”,其中何仿的一曲《茉莉花》唱响了全世界。而天长东何庄出现的“天长何氏父子俩”,为社会文明进步所作出的奉献精神,今人却知之甚少,宣传得更少,东何庄的“何氏父子俩”身上有那么多优良传统,作为“何氏父子俩”故乡的今人,尤应珍惜,让它发扬光大,使之成为教化后人的一笔宝贵财富。(艾思 供图)
(作者为原市政协主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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